魏玠微微侧头,视线往案桌那边望去。

昭华也循着看过去,并且听到他说:“账本。”

刹那间,她恍然大悟。

“你是说,他们不想让我继续查看这些东西?”

她话音刚落下,魏玠就将她抱起,往内室走。

帐帘拂动,珠玉碰撞。

他将她小心放在床榻上,帐幔落下的同时,用内力熄了烛火。

黑暗是最好的遮掩。

外面的暗探瞧不真切,只以为他们就寝了。

而屋内,两人还在低声言语。

魏玠坐在床边,没有任何过分的举动。

“昌平城是公主封地,但多年来无人过问。

“如今你一来,就要查看赋税账目,他们自然会担心。”

昭华还真没细想过这问题。

“他们给我的账本,是真是假?”

魏玠坦言,“不可能给你真的。偌大一个昌平城,少不得中饱私囊之事,你又是才接手这封地,他们怕你索要的更多。”

昭华顿时没好气了。

“所以我对着假账本看了这么久?你既然知道,怎么才告诉我?”

“我以为你有所察觉。不过你头回看地方上的账本,不清楚里头的门道,也实属正常。”

魏玠停顿了几息,又接着道。

“你这几日一直在看账本,他们才会急中生乱。

“给你送男宠,是想转移的注意,让你沉迷于男色,从而不再管其他正事。

“你越是拒绝,他们就越惧怕。”

“怕我瞧出这些账本有问题是吗。”昭华轻哼了声。

难怪她都拒绝过了,他们还送男人来。

也是她大意,竟没想到这一茬。

魏玠不紧不慢地说,“所以对外边便说,只我一人伺候就好。”

昭华有疑问了。

“我专宠你,他们就会死心吗,不见得吧。”

“公主若真想查这昌平城的水有多深,可学一学历代那些荒淫无度的昏君。从此君王不早朝。”

魏玠这提议倒是有理。

正如他们现在这样,里面一黑,外面的人也不晓得他们在做什么。

“昌平城的事是沉疴旧疾,现在不查也罢,本就是专注于你的事,闲时才翻翻账目。”

“得公主这般怜惜,是臣之幸。”

这语气,听得昭华不上不下。

她轻咳一声,“差不多了,你先回屋吧。”

魏玠却道。

“谨慎起见,我今晚睡外间小榻上。天亮后再出去。”

“这怎么行?!”昭华不同意。

魏玠已经起身出帐,隔着那轻薄的纱帐,他背对着她,淡然道。

“掩人耳目之需,委屈公主了。若公主信不过我,便用绳子绑着我吧。”

昭华一只手伸出纱帐,露出半张脸来,借着些微透进屋里的月光,望着他那孤寂的后背,眉心微蹙。

“我是想说,你身体虚弱,加上秋日夜凉,万一受寒了怎么办?

“你说的这些,我已经明白了,并且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做。

“即便假装荒淫,也不差这一晚。

“你回去睡……”

她还没说完,魏玠突然转身而来,弯腰轻轻抱住她。

这样克制的、有分寸的拥抱,是从前的他不曾有过的。

昭华并不抵触,反而感觉到他那焦虑的情绪得到安抚后,冰冷的身体都回温了。

耳边是他沙哑的、感动的声音。

“不知为何,听到你这样说,我好像被暖阳照着,很暖,很舒适。

“公主好眠。”

魏玠出去时,觉察到那暗探还在原地。

不同于在昭华面前的温柔好亲近,他的眼神猝然凌厉起来。

在魏玠的提醒下,即日起,昭华就不再理会那些正事了。

她让人将账本送回郡守府,还问这附近有什么好玩乐的地方。

如此一来,那些官员们才松了口气。

昭华却始终吊着心,眼看着都小半个月了,她每天都在催问江神医——那解药何时才能制出来。

终于在这天,江神医忽然从房里跑出来,像疯癫了一般挥舞着胳膊,大喊。

“有了,有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