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时,雨过天晴。

伴随“昼禁”解除,京城百姓从家中走出,鳞次栉比的商铺开放,城内纵横交错的石板路行人如织。

停摆的城池如同拧上了发条,重新焕发活力。

“驾!驾驾!”

朱雀大街上,一辆马车横冲直撞,蹄声如雷,沿途行人惊恐四散,唯恐避之不及。

车厢内,赵都安靠在柔软的锦垫上,望着抖动窗帘外,那古色古香的城池,打消了最后一丝怀疑:

“不是楚门的世界。”

佐证他判断的,既有扑面而来的真实感,更重要的,还有大不相同的身躯,以及脑海中凌乱破损的记忆。

前世,小镇做题家出身的他苦熬上岸,吃皇粮,走文秘途径,又凭借运气跟对人,扶摇直上,是外人艳羡的对象。

可外表光鲜下,则是谨小慎微,如履薄冰。

底层出身,令他没有挥霍权力的底气,俯首甘为孺子牛,最终因熬夜加班,光荣猝死。

没成想,再睁眼成为古代权臣,一步登天。

至于眼下身份,倒有些微妙。

大虞王朝一统中原,立国已久,上代老皇帝昏聩无能,撒手人寰后子孙内斗,便有了所谓的“玄门政变”。

获胜者三皇女,即当今圣人,古今罕有的女子帝王。

原主本是禁军一小卒,那场政变中见风使舵,押宝女帝,得到提携,又因容貌俊朗,舔功了得,愈发受宠。

女帝登基后,设立“白马监”,专为其办私事。

原主就在其中,任“使者”一职。

白马使者因替圣人办事,不归六部朝廷各衙管辖,可自由出入皇宫,甚至临时调集小股禁军,权势颇大。

诸多使者中,原主又因传闻中,乃女帝豢养的“面首”,而备受京城官场重视。

可想而知,禁军小卒一朝得势,难免放浪形骸。

原主得势这一年来,养成跋扈嚣张性格,声色犬马,横行无忌,生活奢靡,往来之人,都是高官权贵,行事作风令人不耻,树敌颇多。

名声极差。

标准的小人得志。

但也并非没有优点。

原主深知权力源于女帝,故而在逢迎上意这块可谓尽心竭力。

“玄门政变”后,二皇子党羽溃逃,潜藏暗处与女帝周旋、对抗,是为心腹大患,责令京中类似锦衣卫的“诏衙”缉捕逆党。

原主为向女帝邀功,暗中收买诏衙的线人,截获情报,前几日意外获知一条线索:

京中疑似潜藏乱党大人物。

追查之下,确有所获,原主为了抢功劳,不顾诏衙“放长线钓大鱼”的布局,紧急调集禁军抢人。

这才有了之前那一幕。

至于政变真相如何,原主身为亲历者,颇有发言权,以他所见,的确是二皇子发动政变,手足相残在先,女帝阻拦在后。

老太傅那套说辞,则是编造出来,诋毁女帝的故事版本。

赵都安对此并不关心,他只在乎自己的处境。

对原主的一系列迷之操作,他的评价只有两个字:

“愚蠢!“

“那个庄孝成虽然是心黑扯谎的文人,但有一点没说错,得意忘形,小人本性,就算没今天这事,‘我’也猖狂不了多久了。”

“庙堂不是这样混的啊。”

“人若抓到,还好。偏偏人跑了,官差还被‘我’恶意拦截,诏衙为表清白,必然竭力将罪责扣在我身上…”

“我还得罪了那么多人,难免落井下石…”

私放逆党!

这等大罪,若是坐实了,自己就完了!

这是杀头的罪名。

即便没有证据,只是有嫌疑,自己的这身官袍也穿不住了。

再考虑原主作恶多端的反派人设,一旦丢了官身,只怕生不如死。

这里可是封建的古代,不是法治社会…

车厢内。

赵都安额头沁出冷汗,脊椎泛起阵阵寒意,苦思对策:

“出逃?不行,京城范围,我不可能逃得掉…”

“家族帮助?这个王朝可不姓赵,而是姓徐,何况原主身后非大族…”

“向原主的朋友求援?呵,狐朋狗友,不背刺就谢天谢地。”

“出卖色相,以男宠、面首的身份,博取女帝信任?”

这似乎是最靠谱的方法,也是黑衣吏员建议他进宫的目的。

但获取了原主记忆的赵都安知道,他压根没碰过女皇帝!

甚至这一年来,二者私下见面的次数都寥寥无几。

最多是有些许暧昧,或者更准确来说,是原主一直觉得女皇帝对他有意思!

这也并非一厢情愿的脑补,证据有三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