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楚出现在小巷的尽头,一身白金袈裟,似在发亮,与这黑夜格格不入。

陈舞梨连忙停住脚步,抬了抬手,示意身后人往后退。

“贺楚,你一定要这样吗?”陈舞梨摘下黑帽兜,目不转睛地盯着贺楚。

“嗯?怎样?”

陈舞梨蹙眉:“如今,我们陈家名声尽毁,我的兄长也是将死之身,你真的不能忽视今夜一事吗?”

贺楚笑了:“舞梨,我失去的是整个贺家。”

陈府不过是声名狼藉,陈谷哳死都还没死,如果这样就算报仇成功,前些年的逃亡与算计岂非徒劳?

“舞梨,劫狱者死罪难逃,你把陈谷哳交给我吧。”贺楚道。

陈舞梨早就猜到了贺楚会来堵自己,所以并没有亲自带走陈谷哳。

“贺楚,”想到这一点,陈舞梨松了口气,说,“这人不是我兄长。”她亲手扯开了套在那人头上的黑罩。

贺楚看清了那人,果然不是陈谷哳。

然而,当确认这一点后,贺楚并没有着急。

他甚至笑意更深。

“那就好,”他说,“看来,我猜得没错。”

闻言,陈舞梨心中警铃大作:“什么意思?你……”贺楚了解她,她当然也了解贺楚,就一会儿,她便想到了什么,“难道……”

贺楚点头:“是啊,我早知你会与陈刘兵分两路,所以,我让董墨去截陈刘了。”

陈谷哳就在陈刘那儿。

贺楚说的对,劫狱是死罪,若是不被发现还好,一旦被发现……

“你为什么要让董墨去?”陈舞梨不可置信地看着贺楚,“你明明知道,董墨视我家为敌,倘若他知道我爹劫狱,他会去官家面前状告的!”

陈舞梨很少有激动的时候,但此时此刻,她不淡定了。

她始终觉得贺楚不会真的狠心伤害她家,但如今看来,是她错了。

相比于陈舞梨的激动,贺楚就淡定许多了。

“舞梨啊……”他念了她的名字,似在叹息。

“贺楚,你不能那么做!”

“果然,”贺楚不理会她那句话,自说自的,“我们还是互懂对方。你知道我会来找你,我也知道,你会掉包。”

陈舞梨红了眼。

这句话,像是在说他二人的关系亲密。

陈舞梨拒绝不了这样的话。

可这话为什么是在今夜这种情况下被说出呢?

“陈刘劫狱,与你无关,你是不知情的。”贺楚说,“你会活下去。”

陈舞梨摇摇头:“不。”

“舞梨,回去吧。”

“不……”

“舞……”

“我要见我爹。”陈舞梨往外跑。

她冲向贺楚,想要撞开他,但贺楚定力好,重心稳,并没有被撞倒,反而伸手拦住了陈舞梨。贺楚双手摁住陈舞梨,迫使她冷静下来。

“贺楚,你放开我!”陈舞梨挣扎,声音尖锐,“如果我爹和我兄长真的出事了,我一定不会放过你!”

“好,我等着。”

贺楚是知道的,此前陈舞梨淡然无波,是觉得一切尽在掌握,可今夜的事,逐渐击垮了她,让她觉得事情脱离了她的掌控。

她说,她不会放过他。

嗯,他等着。

……

……

宋嫣晚上喝了太多茶,翻来覆去睡不着,大半夜爬梯子到屋顶吹冷风,看夜景。

汴京城的夜景是极美的,勾栏瓦舍的灯光烛火点点如红豆,最是人间烟火气。

宋嫣以为失眠的只有自己,没想到,易嘉儿忽然打着呵欠出现在了院子里。

“你大半夜不睡觉,在外面晃什么呢?”宋嫣喊道。

“啊——”易嘉儿的呵欠打到一半,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尖叫,好半天才回过神来,“宋嫣你有病啊!”

“上来说话。”

易嘉儿撇撇嘴,照做,轻功跃上,坐到宋嫣的身边。

易嘉儿问:“你在这儿干什么呢?”

“睡不着,上来吹吹风。”

“有病。”

“你难道不是?”

“哼。”

“对了,我……”

话音未落,宋嫣忽然看到一个黑影一跃而来,站在自己院子的墙上。

易嘉儿见状,倏地起身,警惕地做好防御动作。

黑影的轮廓熟悉,宋嫣微微凝眉。

看见宋嫣和易嘉儿,黑影显然顿了顿脚步。

“宋嫣?”他说,“你真的没睡?”

轮廓熟悉,声音也熟悉。

宋嫣松了口气:“是你啊。你怎么半夜跑到我这儿来了?”